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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（第1页）

他带她坐火车离开了那个城市。她脚上的鞋子太大，gen本无法便利地走路，他就把红鞋收起来，然后把她背在肩上。一路上她一直在他的肩膀上生活，她非常习惯，于是变得怎么都不肯下来。他给她买了樱桃吃，她就把樱桃核从他的脖子后面吐进他的服里面。她有点感冒了，小鼻子不断淌出鼻涕来，她就也把鼻涕抹在他的背上。

他从那时就应当意识到，他太宠溺她了。他路过卖气球的，就给她买气球，她接过去的时候亦是huan喜，可是拿着玩一会儿，就放它飞走了。他看到卖棉花糖的，亦买给她，她吃得却不怎么尽心，得他整个背上都是。一路上，他还给她买了风车，买了甘蔗，买了一串一串的铃兰花。她都喜huan，都huan喜地接过去。可是把玩片刻就扔掉了。她似乎对这些东西都只有冷淡的huan喜，总也长不了。

他带着她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。因为他们坐了很久的火车，停靠在这个小镇的时候已是昏。他把头从火车里探出来。小镇的天显得特别，初秋的叶子挂在树上，透出微微的桔红，和傍晚时分天空中浮游的云霞纠chan在了一起，让这里看起来充満了xing慈爱包容的光辉。炊烟从附近低矮的楼群中升起来，带着南方特有的米香。他凝神地看着，而她忽然从他的背上跳下来，然后从他前钻出来，亦把头探向窗外，看着，眨着眼睛。

他于是领着她下了火车。他们走进漫天的云霞里，小镇的音响店里放着耝犷的男声情歌，辣火辣的。这里的生活一定是很带劲的。

他没有再和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情。她亦是奇怪的孩子，有着非常神奇的康复能力，就好像那块长在她肚上的伤疤一样。小时候的事情对她的成长似乎没有任何影响，她就像完全没有旁枝的小树苗一般地只是兀自生长，屏弃了所有阻悖她的。他有时想起她妈妈那倒在泊里的脸，亦感到恻然。不过他转而安慰自己说，事实上他不过是一只用来行凶的qiang，而她的亲死于情杀。

他就是在去杀她的亲的时候，才见到这人第一面，虽然他之前亦听说过她，因她是有名的画家。这位姿态优雅的画家是上社会的jiao际花，整纠chan于豪门贵族的男子之间，生xing风是出了名的。人们传说她的儿亦是来自于“意外事故”没有人知道她的亲是谁。不过好在这孩并没有妨碍她的妈妈重返jiao际圈，她仍是那么地让男人着mi2，男人为着她争风吃醋的事情时有发生。她生前最后一个情人是一个著名的作家，她对他似乎是动了真情，两个人迅速陷了情网，在各种公众场合出双对。男人亦是常常来画家这里过夜。男作家的qi2子终于不堪忍受了。可是她在家相夫教子多年，孩子亦已长大，她再无凭借可以与那丰姿卓越的画家相抗衡。唯有男人自己回心转意。于是她找来了杀手。她给他丰厚的钱，要他去杀死画家，当然，他会保守一切秘密，这是他的职业准则。

于是他来到她家，并杀死了她。不过遇见她的小儿是计划之外的事情，而给她小儿一qiang则又是他职业准则之內的事，可是她奇迹般的没死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。更意外的是他再次见到了她。于是他又做了一件计划之外的事情，带着她走了。

他们在小镇落户，他买了舒服的房子。给她布置了一件华丽的小房间。她酷爱红，他就给她买了玫红的小chuang和洋红的布沙发，配上深红的落地灯，还有落叶红的地毯。他把那双鞋子擦好，细心地涂好颜，它又像新的那么红yan了。他把它放在她房间的陈列柜里，她常常拿出来把玩。

他从来都不懂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子，甚至连一个可以请教的亲戚都没有。不过好在他们的新家隔壁亦住着一位亲。她家有个十一岁的儿子。她站在走廊里，看着他买了大件的家具搬回来，她就和善地冲着他笑笑：你一个男人带着儿可真是不容易呵。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。以后这家的人做了好吃的东西，就总是给男人和孩送来一点。她很是喜huan这孩，因着十岁的孩已经长得楚楚动人。由于生活稳定了下来，男人又格外宠溺她，生怕她吃不bao，总是给她买些昂贵而营养富的食物，所以孩比从前胖了一点，脸颊更加红润。她的令人喜huan，还在于她对人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散落样子。隔壁的人给她拿来糕点，她只是进嘴里，从不道谢，亦不看人一样。可是似乎没有人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，仿佛在她的上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质，致使人们感到她怎么傲慢都是不过分的。

男人送孩去上学，孩一点也不喜huan学校。她常常上着课就走出教室，站在正午浓烈的yang光下观察旁边大树上的鸟巢。她可以一直这样仰着头看着，很着mi2。她于是决定爬上树去。她很擅长爬树，细长的手臂和腿非常灵活，好像是一只本来就属于森林的小松鼠。她爬上树去只是为了把那鸟巢里的蛋拿下来，她把蛋放在手里，仔细端详一会儿，然后她就把它抛向空中，这正蜷缩在蛋壳里，一心一意等待降生的小生命就这样变成了一滩稀烂的蛋浆。她当然又会出満而畅怀的笑容。

男人把她从学校领回家。他有些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。可是又忍不住宠溺她。他带她上街的时候，有贵妇牵着小狗从边走过，她一直看着那只小狗，男人觉得，她可能喜huan小狗，也许给她买只小狗可以让她懂得怎么照顾小动物，多一些关怀的爱心。于是男人给孩买了一只纯正的腊肠狗。小狗很小，生着一双杏核眼，蕴着一层薄薄的，很让人生怜。男人又给小狗买了竹篮子编的小窝，买了狗链和澡洗用具。然后他把这些都jiao到孩的手中：

小狗现在是你的了，你要好好照顾它。

孩起先和小狗还算和睦。她喜huan牵着链子带它上街。可是后来她开始和它打架，把它当作自己的敌人。男人发现孩的嘴角有被抓破的痕迹，而小狗的耳朵亦不断地。男人说：

你要好好待它，它会懂得，自然会和你做朋友。

孩却也没有因为被小狗抓伤而伤心或者愤怒。她十分喜huan这个新敌人，她喜huan和它作战，把它逗得愤怒得全得都竖起来，发出自卫的哀叫。

在不久之后的一天，男人发现小狗死了。死在它的小窝里面，子直tingting的，小爪子翻起来向上。男人蹲下来看它，发现在它的前额上，有一枚深深嵌进去的钉子。从伤口涌出来，宛如一朵开在它头顶的芍药花。男人心中凛然，他开始觉得，这孩像是上帝对他的一种惩罚，要让他亦感到內心恐惧——他一直以为作杀手那么多年，他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害怕。他抱着小狗的尸体走到孩面前，孩没有丝毫抱歉，她安然地看着它，也许心中有的只是略微的遗憾，这个最bang的敌人终于离开了她。

隔壁人家的儿子有点呆滞，可是人却很好，并且十分喜huan孩。男人便让她带孩上学去，再和孩一起回来。孩总是把书包让他帮忙背着，自己一个人在前面悠悠dangdang地走。男人在yang台上看到，感觉到孩长大了肯定和她妈妈一样，是个让男人们牵肠挂肚的妖。可是他想到这里竟感到心里酸酸的，他不想有哪个男子把她带走，他想到那男人将摸抚她的体，耝拙的手从她的体上掠过，亦会经过那道伤疤。他觉得那伤疤是孩特有的，昅聚了她上所有奇特而诡异的气质。而那是他给她的，他给她那个伤疤宛如给了她再一次的生命。他希望孩像一件珍宝，像一件艺术品一样被他珍蔵着，他不会让任何人碰她。

孩读初中了。十分mi2恋恐怖电影。他常常买了碟片，和孩一起观看。他和孩并排坐在沙发上，他能感到孩看得聚会神。孩不像那些寻常的小姑娘，她看恐怖片从不会感到害怕，亦不会尖叫。她只是看着，看到十分腥或者惊惧的镜头，还会出一副心満意的表情。这让男人有点怅惘，男人也许更加希望孩可以如寻常孩那般，那么当她看到害怕的地方，她就会钻到他的怀里了——他一直没有抱过她，因着他从来都是不懂得向别人索取的人，在他的心里，人与人之间是彼此立独并且毫不相欠的，他从未指望过谁会给予他什么，帮助他什么。而他亦没有想过要帮助别人什么。可是对孩除外，他对孩的给予是一种gen本无法控制的情感，他对此亦感到困惑。总之，他不会向孩要求什么，哪怕他心中有企盼。

那他们看了一部电影，人和一只大狗寂寞地住在非常大的院子里面。人十分宠爱大狗，可是不喜huan它的牙齿，人就用冰在狗的嘴里，直到狗的口腔里变得没有痛觉。然后她用钳子把狗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拔下来。狗张着的嘴，人却很开心，她吻亲了狗，狗的嘴里只有泥般柔软的石头，多么好。

孩看这段看得格外认真，她的眼睛圆睁着，像是进了一片从未到达的天。她那么尽心地看着，仿佛在进行一场观摩学习。

没过几天之后，孩就做了这场观摩学习的练习。那天孩比平时晚回来一些。但是并无异常。她照旧吃饭，看电视节目，听luan糟糟的音乐。忽然男人听到有人砸门。还有人发出的哭号。他开门一看，是住在隔壁的那个人。那个人已经哭得満脸是泪，她见了男人就大喊：

你的儿她是人吗？她是不是人啊，还是妖？

人的后站着她钝滞的儿子。男人看到那男孩満嘴都是，还有淡的组织ye，粘稠地混在一起，像是个不断涌出的yin沟。他张大了嘴，男人看到，他嘴里一颗牙齿也没有了，空的口腔和前些天他们在电视里看到那只狗的，一模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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